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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5米 大雨中情,渭来苑之行。(2 / 2)

被火哥牵着手七弯八拐地穿过湖中回廊,走到墓前,那儿有一座修葺华丽的墓园,最前面竖着一块儿汉白玉的石碑,仔细一瞧,碑上刻着的全是带着古风的隶书。

故先妣邢门沈雅如之墓。

墓碑上还有一副同样用隶书刻成的碑联儿——

三思未孝慈母意

一世不忘养育恩

碑文更是令人读之含泪:慈母仙逝,音容宛在,仁德犹存,母恩如山,儿女铭记,追忆延绵……

连翘默然了,三思,这可不就是小久以前那个工作室的名字么?

只是没有想到,竟是来源于此。

“妈妈,这是什么?”

小孩子到底是好奇的,三七拽着连翘的裙子,指着墓碑就问。

怕女儿不懂事儿亵渎了先人,连翘先是深深鞠了一躬,刚要出口给女儿解释,耳边儿就传来火哥暗沉的声音:“三七,来,这是奶奶……妈,我带您媳妇儿和孙女看您来了……”

“奶奶在哪里?我怎么看不到?”三七有些不解了,之前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。

“奶奶睡着了。”

见到老爹沉痛的神情,三七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了,“我知道了,奶奶死了,那是上天了,不是睡着了!”

“三七……”连翘扯了扯她的小手。

三七原本还想说的话被噎了回去,懂事儿地学着老妈的样子鞠躬,“奶奶,我是您的孙儿连三七,我跟你可亲了……”

小孩子的话纯粹而认真,让连翘心里梗了梗,赞扬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。

再抬起头来时,她这才正视着墓碑上镌刻的照片。

照片上邢母的年龄大约就三十多岁的样子,端庄娴静,是个眉眼间可见睿智和豁达的漂亮女人。

当然,能生出火哥和小久这样出色的兄妹,这母亲必定姿色是出众的。

然而不知道为啥,当她仔细端详着邢母的遗容时,脑子里就生出一种识曾相识的眼熟感来……

可是下一秒,她又否定了这种想法,她跟小久同年,这邢母亡故的时候,她也才14岁,怎么可能见过她呢?大概是因为火哥和小久都遗传了几分她的面容吧,所以看着眼熟。

她这么给自己解释。

但心里那种奇怪的熟悉,就是挥之不去,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。

真是怪哉!

……

祭祀邢母的过程很沉重,不过却没有花太多的时间,小久只掉着眼泪儿没有哭出声儿,火哥闷着头也是一声不吭,宣姨却是哭得最厉害的,边念叨着姐姐边哭诉着想念和愧疚,到最后几乎都要站立不稳了,在邢小久的搀扶下她才能回到了屋内,一坐下来那泪水都没有止住。

“都是我对不起姐姐啊,要是我早一点发现,也不会让她被活活烧没了……”

一边哭泣,那泪就大颗颗的往下落,惹得邢小久也跟着哭,还得伸出手来抚着她的后背安慰,“宣姨,这不关你的事儿,你自己的手不也被烧残了么?……我妈她最敬重你的为人,不会怪你的!”

这种缅怀亲人的情绪特别感染人,弄得连翘鼻尖也酸酸的,不过她却没有落泪。

老实说啊,她觉得自己要是也抱着人嚎啕大哭一声,太过矫情了,即便有些难过,她事实上也真没有像她们那么深的感情。

这是事实。

而一直没有说话的火哥,坐在沙发上点了根儿烟不吱声儿,不谙世事的小三七咬着小嘴巴没有说话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又听宣姨聊了一会儿邢母的生平逸事,就有佣人过来说午餐已经准备好了。

一帮子人陆续起身往餐厅走去,三七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父母身后,小久依旧扶着宣姨走。

到了餐厅的时候,三七小美妞偷偷地打最了连翘好几眼,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她讲,小声喊,“老妈!”

见到连翘转头,她才扯了扯老妈的胳膊,招了招小手,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。

不悦地蹙起眉,连翘摸了摸她的小脸,“怎么了?今儿不许调皮,知道吧?”

呃……

她哪有调皮啊?!三七凑过小脑袋来,几乎是咬着耳朵对连翘说,“妈,那个宣奶奶不是好人。”

心里一惊,连翘赶紧地摆了摆头,小声训她,“别胡说,小心你爸揍你。”

撇了撇嘴,三七回瞪了她一眼,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,等着佣人盛饭。

虽说嘴里斥责了女儿,但是连翘心里却有点不平静了。

在这餐桌上,她是正对宣姨坐的,视线不经意接触时,那张和蔼可亲的脸,总让她隐隐觉得不安,再加上这餐饭全是素食,几乎没有什么油荤,两种感觉交织,让她有种食不知味儿的感觉。

查觉了她的状态,火哥从桌子底下伸出手来,用力握了握她的手。

“怎么了,不舒服?”

连翘轻轻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”

瞥了他俩一眼,宣姨用左手拿着筷子扒着饭,突然微笑着问邢小久:“二丫头,你喜欢的那个木头呢,怎么没一起来?”

听了这话,连翘有些庆幸刚才三七没有大声儿嚷嚷了。

小久连与谢铭诚的私密事儿都告诉她,足见这个宣姨在他们兄妹俩心中的地位了,一定特别的高。

那么,她说话可得谨慎点儿,免得触到谁惹火哥难做。

不过么……

她很随意的一句问话,却让小久原本就沉得不行的面色更难看了,咬着筷子好半晌没有说话。

沉默的餐厅,让人特别的压抑。

火哥抬了抬眼睛,面无表情地望了过去,突然岔了一句:“他啊,被我调走了!”

调走了?!

原本低垂着眸子的邢小久猛地抬头,微张着唇吃惊地望着自家大哥,“哥,谢铭诚被你调走了,你把他调哪儿去了?”

板着脸猛地拍了拍筷子,邢爷一脸严肃,“谢铭诚这个人太不象话了,本来以他的功劳,提职晋衔都是应该的,可是他老婆给社会造成了太多的不良影响,他也有责任……”

“……哥,我是问你,把他弄哪儿去了?”

“部队的事儿,你少瞎和!”瞪了自家妹子一眼,邢爷领导作风十足,“自然是哪儿条件差往哪儿调,不把他弄到边防守大雪山就算便宜他了。”

说得真够狠的!

可是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,连翘却突然有些明白了。

怪不得昨儿晚上就觉得这厮样子看着蛮狡诈的。丫的,火哥这是在帮谢大队长唱苦肉计啊?

不痛不知道觉醒。

大概是邢爷这戏演得属实太逼真了,可怜的小久姑娘还真就信了,那本来就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眶更是湿润不堪了,“哥,他就是人老实,心地善良,那事怎么能怪他啊?你这决定……”

“嗬,胳膊肘儿弯了?”不悦地斥责着妹子,邢爷满脸都是寒霜,端着碗扒拉了一口饭,拿着筷子指了指她,“还有你,我跟你说,你啊就死了那条心吧,谢铭诚不适合你,对了,今儿下午我有个老战友到京都来开会,你见见,那小子不错……”

邢小久愣住了!

她完全没料到自家大哥会突然干涉她的婚姻自由,有些欲哭无泪这乱点的鸳鸯谱。

“要见你去见!”

说完垂下脑袋,闷着头挑着碗里的饭不吭声,可是谁都能瞧得出来她的坐立不安。

三七小美妞儿蛮喜欢这个小姑姑的,童言无忌嘛,她就开了口搅和浑水:“小姑姑,你别伤心了啊,我老爹最可恶了,你喜欢的男人就要自己去追,不要别被人抢走了……”

狠狠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,邢爷小声警告。

“没你事儿,小孩子瞎出主意。”

三七咂咂小嘴儿,笑得贼腻歪:“那我把我妈也带走,不许你追。”

“小丫头骗子!”

瞧着女儿那滑稽劲儿,邢爷无奈地咧了咧嘴。

关心的视线望了望小久,宣姨慢慢地用左手吃着东西,就着这个话题微笑着说,“诶,二丫头啊,你还是太年轻了,听大哥的话准没有错儿,找对象是人生大事,又不是过家家,门当户对的人,比合自己心意更为重要。”

这话似乎是对小久说的,可不知道为啥,连翘却觉得那‘门当户对’四个字有点儿往她心窝子上捅。

说到这儿,宣姨似乎查觉到了邢烈火脸上刹时露出的不愉快,又和蔼的笑了笑,动作依旧优雅地往连翘碗里夹了一筷子菜,“连小姐你可别介意啊,我这说二丫头呢,你跟烈火这些年也不容易,孩子都这么大了,自然不存在这些问题。”

她的话很真诚,邢爷脸上的神色稍稍松了松,而连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。

心里的感觉却有些不太自在了,让她平静了好些天的心又有了些许的起伏,也许是这段时间火哥对她太好了,让她忘记了这茬那茬的问题吧,而现在再次被人提起来门当户对的事儿,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堪。

同时,也在这一刻,她突然非常非常地理解了谢铭诚的感觉,甚至觉得自己那天对他说教的那番话特别的幼稚。

自己一个女人尚且如此,何况他还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。

小久是谁啊?他一个没身份没地位没背景的男人,需要多大的勇气敢去求娶?!

*

自到走出渭来苑,郁结的心才稍微舒缓了一些。

原本以为火哥说老战友这事儿就是唬弄唬弄小久,嘴上说说罢了,哪知道他还真就把这事儿还当了真。

一出渭来苑,他就接了好几个电话,瞧着还真有饭局,而眼看邢小久要溜走,放下电话就嚷嚷,“小久,你,跟我们走!”

“哥,我还有事儿。”邢小久当然不依。

自动忽略掉她满脸的不高兴,邢爷横眉绿眼地吼她,“赶紧上车,别磨叽。”

所谓‘长兄如父’,当如是。

母亲早亡,父亲另娶,带来个继姐姐比自己还大一岁,这样的家庭环境让邢小久打小儿就敬畏这个大哥,哪怕如今在商场上已经摸爬滚打了好些年,她也早就已经独立。

被大哥这么气汹汹的一吼,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上了战神车的副驾驶位置,让她的司机自己开车离开了。

“小姑姑……”瞧到她漂亮的五官都快要纠结到一块儿了,三七小美妞儿同情地趴到她的旁边,小孩子心思甚重的安慰她,“喂,你可不要怕他,我是你的坚强后什么?……还有啊,我老爹他啊就是个刀子嘴巴豆腐脑的心……”

小丫头学着大人,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。

眼睛红红的邢小久见她说得有趣儿,不由得噗哧一声,又想气又想笑,稀罕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,转过头来望着她大哥,“哥,你要带我去哪儿?”

“一会东子就来了,你们处处对象儿。”

“啊,你!?”

一下子被噎住,邢小久完全傻住了。

大哥他不是这样的人啊,怎么回事?!

冷冷地瞥了她一眼,邢爷冷峻的脸黑沉黑沉地,“瞧你那这点儿出息,我就不信了,你还非就谢铭诚不可,实话告诉你吧,这辈子你们都甭想见面了,他这次出了京都,想要再调回来可就难了。”

心里一揪,邢小久想到那个老实的木头疙瘩满肚子都是火儿,“哥,你太过分了你,你怎么能不顾我的感受呢?他这人就是嘴笨,不会讨人喜欢,他工作那么努力你凭什么这么对他?”

“我这可是为你报仇,不识好歹!”

苦巴着脸,邢小久真的不知道究竟该说感谢还是该放声大哭。

心,乱如麻。

她该怎么办,该怎么帮他呢?!

而旁边瞧着的连翘纠结了,她第一次觉得火哥其实亦有天皇巨星的风采!

丫的,装得可真像啊!

就连她都被他黑着脸的样子给震得有些害怕,要不是昨儿晚上他亲口说过欣赏谢铭诚,她这会儿指定也跟小久是一样的感觉。

实在有些替被他整的晕头转向的小久和谢队鸣不平了,忍不住就小声咕哝了一句。

“闷騷男。”

面无表情的黑脸抽了抽,邢爷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了几秒钟,差点儿破功,为了掩饰赶紧将他媳妇儿给搂了过来,凑到她耳边亲吻似的低声说,“宝贝儿,不许拆老子的台。”

‘宝贝儿’三个字儿说得很大声,后几个字却只有连翘才听得见,这一幕,气得邢小久眉头都快要燃起来了。

“别在我跟前肉麻……”

太过分了,凭什么啊,凭什么啊!

——

晚餐前,连翘的恶梦来了。

这些日子过惯了米虫生活,突然要让她做贤妻太不适应了。

邢爷的老战友要来了,卫燎和爽妞儿一家子也要过来窜门儿,小久也在杵在家里,这种情况下,平时被欺压惯了的火锅同志便强烈地要求她亲自下厨。

连翘默了!

这可真玄幻啊!

之前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这种充门面儿的事会落到火哥头上,现在总算明白了,原来天下男人都一般黑,在外人面前怎么着也得维护自己的夫权和地位。

挑眉,横眼睛,嗤笑——

“邢烈火,原来你这么虚伪啊?!”

瞧着她嘟着的脸,邢爷赶紧悄声服软,就着她的脸亲了一下,又一下,亲一口,再一口,哄着,“没有没有,我的小祖宗,明儿就我做,以后天天儿都我做。”

怪异的撇了撇嘴,连翘好不容易才憋住了想要破口而出的笑意,认真的伸出小指头,“大丈夫一言?”

邢爷怜惜地刮了刮鼻子,才用手指与她勾到一起,“八匹马也难追。”

“成,一言为定!”

放开手,连翘愉快地进了厨房,心里乐开了花。

丫的,看谁会演戏!

没多一会儿,爽妞儿和卫燎就抱着儿子卫舒子上门儿了,几个人嘻嘻哈哈闹吼了几句,爽妞儿就放下孩子进了厨房。

好姐妹儿么,关键时候,该出手时就出手。

小久是学艺术的,在家更是公主做惯的,老实说厨房里那些事儿,她还真就不会,再加上这会儿心情本来就十二万分的沮丧,坐在沙发上撑着身子就拿本杂志看,对谁都不搭理。

剩下的卫大少爷和火锅同志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几眼,就在客厅里带着俩小破孩儿玩剪刀石头布。

两大两小,玩着乐着,笑得不亦乐乎,笑得小久姑娘心里一肚子的火,偏又没地儿发泄。

“剪刀石头布,姐姐输了输了……”

“幼稚!”

见卫舒子拍着小手的得意样儿,三七小美妞翻了翻白眼,再一看她的小手时,剪刀已经变成了布,一脸的赖皮样子看着忒好笑。

小嘴儿一弯,卫舒子忽地趴到卫燎身上大哭起来。

“爸爸,姐姐欺负我……”

“男生还哭,没出息!”三七鄙夷地嘲笑他。

哈哈大笑一声儿,卫燎一把拎起儿子,大手一挥就在他小屁股上拍了拍,“姐姐说得对,不准哭,男人流血不流泪。”

“羞……”

正在这时候,门铃再次响了起来——

抱着女儿,邢爷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装死人的邢小久。

“小久,赶紧开门儿去,估计是东子来了!”

用杂志蒙住脑袋,邢小久的声音闷闷地从书里传来。

“又不是我家!”

“我看八成儿也是东子那个王八羔子,我去开!”卫燎放下了卫舒子,嘴里说得跟个流氓似的走到外间儿,将门儿打开了一条细缝儿,眉开眼笑地,样子狡猾得像个狐狸。

“哟嗬,兄弟,你不是去天狼了么,怎么跑这儿来了?”

没错儿,门口站着的人正是谢铭诚。而放风儿给他,说今儿老大要请客,还要给小久姑娘介绍对象的正是卫大少爷。

冲他咧着嘴笑了笑,谢铭诚手里拎着东西有点儿抹不开面儿。

“那啥,我来给老大辞行,跟那边儿说好了,明儿再去报道!”

“诚子,你这可是违抗军令哦?”在自个儿脖子上抹了抹,卫燎说得煞有介事,往回瞟了一眼儿就开始将他推搡出去,“我看啊,你还是赶紧走吧,兄弟一场,这事儿我不会跟老大说的。”

一边儿说着,一边儿就要把人给关出去,这家伙,现在一肚子坏水儿的等着看好戏呢?!

好不容易才鼓气勇气上门来了,谢铭诚哪里肯走,用力抵住门。

“卫燎,你他妈别太过分啊。”

见他急得面红耳赤的样子,卫燎心里都快要笑死了,还佯装叹息。

“好吧,要是挨了什么处分,可别怪我没提醒你,哥们儿,好自为之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