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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(1 / 2)





  自有记忆以来,我总是过着颠破流离的日子。荆水发水,淹了上千土地,众人流离失所,我好似一只孤苦无依,再往后,我便是在那华容山下的茅草屋里自己过自己的日子。

  后来我修行成仙,每日在那山林之中与飞禽走兽相依为命,那些花鸟走兽再好,也不过是不懂人语的,我好似一直以来就是如此孑然一身,不懂何为孤单更不懂何为寂寞。

  我心大,好似里面装不了什么太多的事儿似的,遇上那烦恼情绪也忙不迭的倾倒出去,也因此天天过得无忧无虑,好似没有什么能让我烦恼一般。

  只是没想到,今日我竟自寻烦恼了。

  我盯着师父的眼睛,只觉得这欢爱也是进行不下去了。

  我断然不想他因为轻薄了我的身子就做此决定,然而我更不想因为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理由,他才动了此念。

  “怎么,你不愿与本君成亲吗?”

  师父却并未拦我,他只是站在那里,静静看着我。

  我走也不是,不走更不是,就在这样一个尴尬境遇里,我拉拉自己的袍子,“为、为什么……?”

  他一愣,随后挑眉,“你已经是本君的人了,本君定然不会怠慢于你。”

  我摇摇头,“不是的,师父,那我不能答应您。”

  他看我,浑身湿漉漉的,看起来好生狼狈。

  “……侍月,若是我说……”他支支吾吾,好似个再普通不过的青年,而连称谓都从“本君”改为了“我”。

  我眨眨眼,不知他会说出什么话来。

  “若是我说,我心悦于你呢?”

  师父有些羞恼的说出那样的话,我却百味杂陈。

  “为什么……”我呢喃,“我这样一个山间野仙,何德何能啊……”自知之明这件事我还是又的,我一没德行二没样貌,师父到底图个啥?

  他种种理由在我听来都是狡辩,却怎么也不能让我信服就是了。

  可是我心里,却还有一丝小小的喜悦,我从未领悟过男女之情,自然而然不懂那些能让人生死相许的情绪。可是这天下终于有一人说他心悦于我——还是那样光明伟岸一般的男子,我心里,自然是高兴的。

  师父盯着我的面容却越来越苍白,我这才想到他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,淋了多久的雨——他可是神仙呐,他怎会因为那些雨而落下病?

  可是我却忽然没来由去心疼他,见他那样落寞,我心里又会没来由的悸动。

  我想抱抱他,把他抱在怀里好似安慰只幼小的山林走兽——就像我曾经在那茅草屋独自居住时所作的一样。他便环手抱住我啦,不依不饶的,我带着他往浴池的方向走,我心想应该让他泡一泡热水,他身上才不会那样寒凉吧……

  于是我放了整整一池的热水,我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剥下,他湿漉漉的看着我,退却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东西,他好似脆弱得像个普通青年一般。

  我让他走进池中,撩起水洒在他的头发上,他垂着眼睛,好似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。

  哪怕我天生愚笨,并不比别人聪慧,此时也不忍去打扰他,却隐隐约约觉得,也许他突然同我提出要成亲的建议,也许与他曾经的回忆有关。

  我是局外人,也许此刻不过是一棵浮木,待他快要窒息的时候,可以供他抱一抱也好。

  泉水很快便温暖了他的身子,我效仿他曾经在碧水小池中对我做的那一般,为他洗着头发,随后拿了毛巾,将他的头发汲干。

  窗外的雨如同瓢泼一般,雨点砸在房檐上,噼噼啪啪的。

  我同师父不再说话,好似一切心照不宣,好似一切灵犀在胸一般。

  那一晚我同他并未交欢,他却留在我的房间里,留在我的床上。

  我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,只是仿佛我同他认识了好久,我替他用木梳理了头发,他掀开被子将我抱在怀里。

  我枕在他的臂弯里,闭上眼睛听着师父绵长的呼吸,伴随着窗外的雨声,快要入睡的刹那我忽然觉得也许答应师父也是个不错的事。

  便迷迷瞪瞪的同他说,“……师父方才的话,可还作数?”

  我也记不起来他是怎么答的了,我太困了,真是他轻轻揽了揽我,我好似从未睡得如此安稳过。

  只是第二日雨过天晴,阳光正好,四师兄照例敲我屋门唤我起床练功,却不想,开门的竟是师父——后来四师兄同我说,他也是从未想到他心中那高风亮节的师父竟然做出如此这等事情,反而是大师兄笑眯眯的抓走四师兄,说非礼勿听勿视吧——

  再然后,等我意识到的时候,华容山上竟然多了大片大片红色,竟是师父真的要与我成亲了。

  平日来的华容山,如同人间仙境一般,仙宫缥缈,却冷冷清清。

  可是这些日来,也不知道师兄们从哪儿找的大红大金的绸子和红灯笼,一个个登梯爬高,将那前山后山妆点得惨不忍睹。那本来清雅高贵的华容仙府,此刻却好似掉进了人间的脂粉铺子。

  我心想真是没眼看,可是大师兄却一本正经,说他修道之前在宫里,每逢喜事,也是要如此妆点的。

  我一脸尴尬,连连摆手,“不用不用,真不用……”可是我紧接着一回头,就看见几个师兄捧着个箱子来了,大师兄玉指一点,“侍月,好歹师兄师妹一场,我们也没什么可送你的,便是为你打了套头面,这云梦大泽附近也没有什么好的工匠,礼薄情意重,你就先忍了吧。”

  说罢他掌力一挑,那箱子盖打开了,我定睛一看——我勒个乖乖,那可是一箱子金光闪闪的金玉翡翠头钗,就这还礼薄?我差点给大师兄跪下,从此之后再也不肯小看他的王子身份……

  只是,我心里又犯了嘀咕,这一副头面得配什么样的裙子,还有……就算给了我,我也不会戴啊!

  我这天天粗布荆钗习惯了,哪里懂得穿这么好的首饰。

  可是大师兄却神秘兮兮的说你不用担心,师父早就安排好了。

  他想起什么似的,有些感慨,“我本以为师父这一生不近女色是因为自己一人清净惯了,却未想到竟看上你这样一个毛躁丫头。”

  我皱着眉头,一脸认真看向大师兄,他跟师父最久,也最受师父器重,“大师兄,你说……师父是不是有什么隐疾?”

  大师兄神情古怪看了我一眼,“这……这恐怕……你比别人都清楚吧?”

  我脸一红,连忙说,“嗯,那到是没有的。”

  我俩就这么尴尬的站着,我心想自己这到底问的是什么烂问题,却听大师兄轻轻咳嗽一声,“叁日之后你们便要成亲了,你暂且养精蓄锐吧。”

  我轻笑到,“又不是同人打架去,为何要养精蓄锐啊?”

  大师兄却摇头,“那流程可是从清晨一直要延续到傍晚的,直到新人洞房才结束——更何况师父是那九天之上的红人,自然会有很多仙友前来拜贺。”

  我捂着胸口,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草率了?连连往后退了叁步,直到有人从后面一把接住我。

  我一回头,竟看见了师父,不知怎的,往日那些咋咋呼呼的表象不见了,此刻心里却有一丝羞赧,就这样悄悄占了我的心思。

  那几位师兄连忙行礼,“师父。”

  师父穿了件蓝色洒金袍,淡雅得很,黑发束进了高冠,垂眼看着我,“我见你同他们说笑得欢,怎么,我来了便沉默了?”

  我连忙摇头,“没有没有……没有……是大师兄在给我讲婚礼那日的事。”我也不知怎的,急于给他解释那些话中的误解,好似生怕他以为什么别的。

  可是他却轻轻笑了,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,“本君要去天宫一下。”

  大师兄是个极为有眼力价的人物,我寻思也因此他是师父的爱徒。他连忙招呼了那几位师兄,和师父行了个礼就走了。

  我叹了一声,“怎么个意思,他们是见不得你我相处么?”

  师父却笑出了声,像个浪荡青年似的。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轻松,以至于竟有些呆滞。

  师父轻轻碰了碰我,“怎么了?盯着我看什么?”

  我连忙摇头,“师父笑得太好看了……”我好似狗腿,却真心实意,“徒儿看呆了。”

  他轻轻叱了一句,连忙板回脸,咳了两声,“今日我去天宫,明日便回来。”

  我仰头看他,随后认真点点头,“我乖乖在宫里待着,你就不要担心——”

  可是还未等我讲完,他却低头轻轻啄了我。

  我下意识一捶他胸膛,“你、你这是干嘛呀。”我纵然是个毛躁大意的性子,却也未有那大庭广众之下同人亲近的勇气。

  他却一把揽住我的身子,将我勾进他的怀里——“侍月,我好欢喜……”